——记东北财经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朱晗

郑 心  谢明昊

　　育才造士，为国之本。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就意味着与国家和行业命运绑定在一起。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有教无类”“传道受业解惑”等理念均在民众脑海中沉淀下一个印象，即教师如同“燃灯者”——三尺讲台育桃李，粉笔无言写春秋，在“燃烧”自己的过程中成就他人，同时也升华着个人的人生价值。对此，2022年刚刚升任东北财经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的朱晗心有戚戚。虽然年纪尚轻，为学树人的时间较无数前辈而言尚短，但从他几年前果断放弃海外的优渥待遇重回祖国这一决定来看，他对于国家的热爱与教学科研工作的规划一直很清晰——既不爽然若失，也没有举棋不定，其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与东北财经大学结缘，是从一通越洋电话开始的。2018年12月初的一天清晨6点，身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朱晗接到电话，听筒那端是来自时任东北财经大学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唐加福教授的盛情邀请，从他的语气中一方面可得知国内管理科学领域的发展速度已不逊色于国际水平；另一方面，恩师的谆谆教导与殷殷关切都刚刚好填补上了朱晗在听筒这端缺失的一份归属感。“博士后研究结束之后，虽然国外院校抛出的橄榄枝于我而言待遇极为优渥，平台也十分优越，但那始终不是我的根之所在。以所学回报桑梓、将论文切实写在祖国大地上才是我做研究的终极目标，只要社会因为我有一点点正向的改变，我认为我的个人价值就实现了。”于是，在这通电话过后，朱晗的命运就悄然发生了转变。很快，怀揣一份赤诚与勇敢，他打包好梦想，来到了人才储备相对缺失的东北地区勇挑重担，翻开了自己的职业新篇。

躬耕教坛，于细微处着眼

　　走入东北财经大学躬耕于四时的朱晗，最终收获于仲夏——凭借在管理科学领域出色的教学科研成绩与谦逊良好的服务态度，2021年，刚过而立之年的他便被破格从讲师直接晋升为教授，成为当时辽宁省最年轻的教授之一；而短短1年后，他又被任命为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无论在何人眼里，这都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左边放着为研者和管理者的严谨，以身作则；右边则担着为师者的仁爱，殚精竭虑。朱晗也深有此感，因此对进一步的工作始终心存敬畏、态度谦逊，将身边人的一条条建议视作汇集民心民意的“晴雨表”，将自己仅仅视作改革攻坚的“排头兵”。“显然，我的管理经验还很缺乏，但我始终奉行的一条宗旨就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所以我致力于将科研一线的教师们尽量从繁冗的行政事务中解放出来，让他们把时间与精力更多地放在科研事业上；另外，我也十分乐意为学生答疑解惑。我常常鼓励他们有问题就大胆说出来，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我都会毫无保留地进行分享。总而言之，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尽我所能服务好学院里的每一位成员。”而这份感同身受的细腻心思，其实正源自他辗转各地、体验丰富的人生经历。

　　从东北大学、香港城市大学到加拿大麦吉尔大学，从自动化专业到管理科学，从本科参加竞赛到申请留学手续，虽然朱晗的经历一直与科研息息相关，但他的追梦之路却颇有些曲折。曾经，宽口径、覆盖面广泛的自动化专业将他带入对科研的向往之中，但直到上过由唐加福教授讲授的“系统工程概论”，他才确定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因此即便是对专业上的“跨界”心存犹豫，他最终还是毅然迈出了“走出舒适圈，申请海外深造”的求学步伐。2012年，香港城市大学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被递送至朱晗手中，也由此开启了他长达5年在这座中西文化交融城市中的忙碌生活。

　　身为在民航大院长大的孩子，朱晗透露自己有着独特的“解压爱好”，即目送飞机起落。机械的轰鸣之声落在他的耳中颇有种大开大合的磅礴气势，似乎所有的疲惫与烦恼都能在飞机离开或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四散的尘埃，轻易就可被风吹落。所以，即使求学工作期间的居住地距离机场有着不短的距离，他也常会忙里偷闲，独自一人反复踏上港铁转公车的旅程，穿过五光十色的香港街头，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捕捉灵感的火光。而事实上，能从日常生活中精准提炼出科研问题是一种堪称天赋的能力，朱晗就恰好具备这样一双长于发现的眼睛，他延续至今的重要科研命题——平台型企业多级分布式系统库存控制，就萌发于他对生活的观察之中。

奋楫者先，直面挫折扬帆

　　风往往起于青萍之末，浪通常成于微澜之间。1999年，阿里巴巴的创立在“中美签署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双边协议”“中国第一艘载人航天实验飞船成功发射”“澳门回归”“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大庆”等一众具有非凡意义的大事件中，原本极不起眼，但当立足今日追溯电子商务的发展历史时，人们又不约而同将其视作“元年”。原因在于，这样的商业模式称得上是眼下多类平台型企业的最初模板，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对传统企业决策手段的挑战——这些以网络技术为基础、以平台形式提供服务和交易的企业逐步将资源重新整合，致力为用户提供一个全新的交易环境，以实现资源的共享和服务的优化。

　　在20余年后的今天，平台型企业对于商业模式的变革与更新已经实现，它们不仅是当下平台经济的主要载体，更是提高全社会资源配置效率、贯通国民经济循环各环节、提高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推动力量，在带动就业创业、拓展消费市场、创新生产模式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发改委等9个部门于2021年11月联合印发了《关于推动平台经济规范健康持续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在制度层面推动平台经济发展，在社会层面构建平台型企业良性社会生态，在企业层面促进平台型企业理性经营。如果将这些概念落到日常生活的实处，最明显的表现则莫过于民众购物方式与网购送货速度的不断改变。朱晗的科研灵感也完全迸发于这一点。

　　2015年之前，当“分级仓储”的春风还未拂过“东方之珠”的每个角落时，朱晗很难相信网络购物可以隔天送到这件事情。“当我切身体验过一次之后，就激起了巨大的好奇心”，加上管理科学要以“平衡供给侧与需求侧两方关系，从而提升企业运营表现”为天职的使命感，很快，一个“如何提出让理论性和实用性兼而有之的高效库存策略”的疑问就逐渐成形在他脑海之中。与此同时，他敏锐捕捉到了其中有三大痛点，即多级供应链交互复杂、同级多前置仓之间难以协调（多个前置仓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及中心仓补货与分配的协同决策问题，并由此展开系列攻关。

　　如果站在2020年，从一个月内接连有3篇文章被行业顶级期刊所接收这件事回看，无论是千百个日夜的疲惫与磨炼，还是被拒稿再强打精神的经历都变成了“晋级考验”。因为基于分级库存的改进式（R,Q）策略的提出，朱晗团队创新性地构造出一种近似计算策略性能保证的理论分析框架；而按照系统状态变化，把时间轴分成不同时间区域来给出不同计算成本的方法改进，则使他们构架出了系统的成本上界，并在将其与成本下界进行对比后，做出了算法的性能保证……总而言之，所有成果都证明了朱晗团队所提出的渐近最优策略可为许多复杂随机库存系统开辟新的决策路径。虽然理论一经发布就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但朱晗个人却没有将自己囿于成果所带来的“高光”之中，相反，他告诫自己要始终铭记“攻克困难”的感觉，反复回忆初次看到拒稿信的雨夜，只有这样才能随时鼓起重新出发、从心出发的勇气与力量。

　　“成功固然值得欣喜，但一味贪享成功会使人变得脆弱，难以面对失败，从而迷失初心。因而我不追求永恒的成功，我希望去探求成功的永恒。”曾经，第一次面对被目标期刊拒稿之时，因沮丧而写下的日记犹在手边；学界内围绕启发式策略库存成本与最优策略成本最小比值的争论之声仍在耳畔，“虽然我知道要使比值小于1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仍然关心它是否能小于等于某个常数。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临界值，然后无限缩小这个值，使其无限趋近于1，那就意味着我提出的整体策略会越来越好，这就是我素履以往的目标。”朱晗说。

千帆竞渡，优化消费体验

　　在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新时代中，总是奋楫者一马当先，也正是因为他们，科技发展的大潮才能如金色河流般汩汩向前。而对于像朱晗一样甘愿被裹挟在奋进洪流中的理想主义者来说，奔走的岁月总是不知疲倦。在来到东北财经大学自我驱动、加速成长的几年中，他从不气馁、从不抱怨，而是默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踵事增华、赓续扬帆。如今的他已经慢慢丰满了羽翼，在平台动态定价，以及信息不对称情况下库存、定价与信息披露联合决策等研究方向上小露锋芒。他不仅相继入选辽宁省“百千万人才工程”、大连市高层次人才、大连市城市发展紧缺人才，在《运筹学》（Operations Research）、《生产与服务运营管理》（Manufacturing & Service Operations Management）及《生产与运作管理》（Production and Operations Management）等国际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数篇，还曾多次获得国际学术会议的最佳论文奖项，对于行业发展颇有洞见。

　　针对打车平台的动态定价行为，朱晗曾率领团队创新性地从时间维度切入，考虑司机与乘客对平台调价的不同响应时间，建立两阶段模型，同时将乘客的主动等待等策略行为也纳入考量范围，在完全信息博弈的框架下，根据理性期望均衡概念得出系统的纳什均衡，以此来分析平台定价策略，进而革新性地提出“先低后高”的平台动态定价方案，并以多重评价准则证明了这种策略比平台现行策略表现更优异且更容易被公众接受。

　　而针对共享住宿等在线服务平台的混合决策管理问题，朱晗则选择通过解耦，构建多阶段单一决策结构模型，采用二项分布刻画消费者的服务体验，对消费者学习过程进行建模，理论证明了之前被认为是消费者有限理性行为的坊间推断其实是完全理性贝叶斯学习的一种特例。同时，面对结构复杂的商家利润函数，他则引入Log-超模性这一理论分析工具，在非完全信息博弈框架下提出了商家的最优决策，对平台上商家的定价机理进行分析，得到商家决策应考虑消费者特征行为等启示。

　　基于以上研究，虽然朱晗仍谦虚地称自己并非完全把握行业趋势，但对于数字化与智能化两大特征与方向，他则十分有信心，并清晰规划出数据驱动的复杂随机系统库存管理与数据赋能的协作式服务收益管理两项具体内容为下一步的研究目标。“与传统模型驱动的库存理论不同，数据驱动的库存管理理论结合统计和机器学习等技术将采用新的方法论。”朱晗介绍道。简单而言，未来企业有望直接利用数据进行决策，并不用对未来需求进行预测。

　　而另一方面，朱晗提出协作式服务收益的关窍在于协作式服务需求端努力信息不透明，这通常会直接影响供给端的努力进而影响服务质量。因此，在相关课题中，他以数字经济时代协作式服务信息结构发生改变为背景，以协作式服务企业的实际运营问题为需求，考虑消费者学习等特征行为。围绕协作式服务需求端信息透明化，特别是面对需求端努力信息透明化这一新场景和其带来的新问题，他表示，拟从博弈论出发切入破题，适时采用信号博弈、贝叶斯学习等理论揭示商家决策机理。

　　举目已是千山绿，宜趁东风马蹄疾。人生理想的风帆还要靠奋斗来扬起，无论是立德树人维持学脉人才永续，还是将管理科学的理念投射进时代的数智化蝶变里，都需脚踏实地、从小事做起，而非好高骛远，一次失败便索莫乏气。朱晗深谙此理，因此才会发出“过去的30多年是我认识世界的过程，希望未来的几十年，我可以一点点蓄积力量，为改变世界做些什么”的铿锵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