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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立:机器人2.0时代,中国能否唱主角?

来源:  发布时间:2015-11-17



  是跟从还是超越,是沉寂还是主宰?机器人2.0时代,我们是否能从工业机器人的困顿中顺利突围?这正是北京大学刘立教授一直求索的问题。

  
参与者,或是引领者
  
  比尔·盖茨曾预言“机器人将重复个人电脑崛起的道路,成为下一个改变世界的技术。”而对参与了机器人整个发展过程的刘立教授而言,比尔.盖茨这个外行人能将目光聚焦于此,也正是“机器人时代”在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席卷全球的有趣印证。
  大多数人并不清楚,今日炙手可热的机器人,经历了相当艰难的起步阶段。早在1956年,美国Unimation公司,已经生产出了第一台工业机器人,从它制造出来到盈利经过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外观仍然没有很大的改变,发展难度由此可见一斑。
  刘立教授投身机器人领域,是从1984年在加拿大读博士学位时开始的。当时,机器人研究刚刚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领域内陆续也发生了几大标志性事件,包括美国机器人协会的成立以及第一次机器人国际会议的召开。刘立学习的原本是控制专业,1986年,博士毕业之前,他参加完机器人国际会议,看到蓬勃的发展形势,内心非常激动,于是回到学校试开了第一门机器人课程。
  这门因热血而诞生的课程在同行业内广为人知,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刘立首次将自适应控制理论应用到机器人身上,目前世界公认对此项研究进行阐述的首篇论文就出自他的手下。多年以后当我们回过头来审视,那段激情澎湃的岁月更像是从混沌中进入崭新世界的通路,取道于此,控制科学使机器人的发展取得了极大的突破,而反过来,机器人的应用又促使控制科学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1987年,刘立在加拿大McMaster大学取得电机和计算机工程博士学位,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博士后研究,他加入了加拿大Spar Aerospace公司,即为如今的MDA公司,参与国际空间站机器人系统早期概念设计。这家公司说的上是加拿大的骄傲,它创始于上世纪50年代中期,是机械臂研究及制造领域的佼佼者。机械臂在普通人看来丝毫没有“高达”的风采,但身手却极为灵活。美国的飞船上都带有机械臂,第一代全部由加拿大制作的,受到了宇航员的一致好评,一直使用到飞船退役,进入了博物馆。
  过硬的专业基础、极具前瞻性的研究思路,让刘立教授很快成为了这家公司第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主设计师,负责多个空间、工业和医疗机器人控制系统的设计。也是在这里,他担当了Dextre双臂机器人前期在轨操作的技术负责人。
  Dextre双臂机器人是目前唯一在太空运行的灵巧机械臂,双臂膀设计使它极其灵活,能帮助宇航员修补空间站,减少危险的出舱行走,目前已经成为维护和服务空间站的必须工具。它的工作内容诸如移除空间站表面的小部件等,对精度要求非常之高,研发难度巨大,竞争也极为激烈。
  “对于空间站来讲,机器人是极为关键的。美国主持空间站势必会给自己国家的企业很多优惠条件,比如数据的传输频率都是比我们快的。所以最后能使用我们的机械臂,也是经过很大的努力争取到的。美国航天局有一个很严格的考核系统,让宇航员操作机械臂并给出评语。我们的灵巧臂中有一个关键,就是应用到力控制技术,比方你要插拔部件,只需要闭上眼睛推一下就可以了, 控制算法自动纠正偏差。所以,当时三个宇航员都给了我们最高评语,满分5分。”
  在MDA公司任职的同时,刘立也在McMaster大学机械工程系以及电机和计算机工程系担任兼职教授,涉及到机器人,他几乎永远活力四射。“2008年3月,Dextre机械臂被送入太空 ,加入到原本就用在该空间站上的操作机器人Canadarm2上。在前期的时候,为了保证它的运行正常,我担任了技术支持的领导。在这个过程当中,也搞了些其他方面的研发,比方说医疗机器人。”
  首先寻求帮助的是加拿大多伦多儿童医院,医生想要在小创伤底下做缝合,并保证微创面积不受损。刘立教授给样机设置了8个关节,很好地规避了风险。原来一个有经验的外科医生做手术,需要全神贯注地搜索受损器官做缝合。可是现在用了这个机器人以后,受损的器官被放大并显示在屏幕上, 医生只要手触触屏,这个机器人自己就可以到达创伤面。儿童医院的医生兴奋地感慨,梦想终于实现了。
  除此以外,刘立教授参与设计的NeuroArm也受到了业界的集体瞩目。NeuroArm是专门针对神经外科设计的手术机器人,包括了神经外科医生在颅内需要做的所有操作。两个机械臂,每一个都有7个自由度,另外第三个臂有两个摄像头,可以提供立体影像。NeuroArm可以进行显微外科操作,包括活检、显微切开,剪开,钝性分离,钳夹,电凝,烧灼,牵引,清洁器械,吸引,缝合等。还可向术者提供触觉压力反馈。NeuroArm工作站也很独特,工作站尽可能地复制手术场面,提供听觉,视觉和触觉方面的感受。机器人传感器和核磁在显示屏上显示三维脑组织图像。NeuroArm滤除手部颤动。NeuroArm可在术前计划出手术边界,材料都能兼容核磁,能进行术中核磁扫描,机械臂由钛合金和聚合塑料制造,核磁图像扭曲很小。NeuroArm可进行立体定向手术,精确到达靶点。NeuroArm图像引导系统可虚拟现实,在术前模拟手术过程。目前NeuroArm2已应用于外科临床,正在市场化。
  在旷日持久的技术攻坚战中,刘立教授一直以审慎扎实地态度面对自己的研究课题。在加拿大后期,他开始担当加拿大自然科学基金会机械方面的委员,审查一些基金申请。申请者中精英云集,包括斯坦福或者是美国一些名校的年轻人,他们的研发做得非常快,但却存在着一些浮躁的现象,有些研究并不是十分扎实,对科研前景的描述略显浮夸。刘立教授在委员会上评选的时候说:“你是做得很快,人也很聪明,但真正的创新是怎么产生的?只有你花了很多的功夫,对于系统融会贯通了才会产生真正的创新。”这正是来源于多年“摸爬滚打”中他对自身经验的感知和对未来的警醒。
  
赤子情怀,矢志报国
  
  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回国,让不少同行感到意外。但在了解刘立教授的人看来,这是极为自然的事情,家国情怀早已写入他的血脉。
  刘立教授的父亲上世纪40年代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化工专业,在MIT取得了两个硕士学位,还担任过学校中国同学会的会长。回国之后,也曾在两个大学兼教,二战后,联合国委任他担当中国医药管理的主任。40年代的中国上海,通货膨胀愈演愈烈,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等种种腐败现象蔓延成风。目睹着日益糜烂的社会风气,刘老先生十分痛心,而当1949年建国后,看到万象更新的新局面,他从心底里感到“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索性将儿子的名字从刘健改为了刘立。他自己也积极投身中国的医药工业建设中,在50年代、60年代中国和国外相对隔绝的情况下,中国的西药包括所有的抗菌素、红霉素、土霉素也都形成了完整的体系,这与刘老先生的心血是难以隔离的。即使在“文革”时期受到了冲击,他最急切的愿望也是早一点回去工作,直到72岁,他还被评为化工部的优秀共产党员。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父亲的耳濡目染在少年刘立心中烙印下了深刻的爱国情结。作为新中国成长起来的第一代,这个早慧的少年,从小就坚定了知识报国的大志向,自初中进入北京四中开始,他每一年都能获得金质奖章。即使是在“文革”时期,在中国科技大学,他也将微积分和数学的讲义保存在身边,寻找一切机会学习。
  在北京科技大学取得硕士学位之后,刘立教授得到了去加拿大继续深造的机会,上学、工作、兼职做教授,讲授控制和机器人方面的专业课程,也参与课题研究,他永远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因为在他心中,多一份积累,就意味着自己离报效祖国的机会又近了一步。回到国内进入北大任教后,他由衷地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包括美国,也包括加拿大,我们中国对于科技和研究的支持都是力度最大的,全世界第一。虽然我们还在摸索,但是在祖国的支持下,很多非常振奋的研究都将落地开花。”
  
另辟蹊径,我主沉浮
  
  众所周知,在第一代机器人的世界级竞技中,我国无论产业的技术水平还是商业模式上都落后于美国、加拿大、日本等发达国家。那么,当机器人市场已经暗流涌动、作势改变世界的今天,我们是否还能找到“后来居上”的机会呢?在刘立教授看来,关键在于另辟蹊径:“2013年的时候,美国的智囊团曾经给政府提出过机器人方面的建议。目前的机器人,尤其是工业机器人,主要的生产厂家不在美国,而是在德国和日本,他们已经基本垄断了市场。于是智囊团就提出这时不是要盲目追赶德日的技术,而是要有创新。这与我们的研发思想是一样的。我们目前研发机器人,有一些机械的部件还不过关,那该怎么样把它做下去?除了做好关键部件,就要靠我们自己的控制技术,靠我们的理论搞第二代机器人。”
  在了解第二代机器人之前,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下目前第一代机器人的缺陷,以目前空间站的Dextre为例,虽然它能够帮宇航员完成不少工作,但和宇航员相比,它仍然缺乏控制能力,不能对突然冒出来的问题作出判断并找出解决之策。因此事实上,它目前的一个重要使命是帮助人们了解机器人在太空中的操作,以用于未来的探测工作。刘立教授说:“你如果看到现在工业机器人,它还是使用在自动线上,为了安全,一般工人是不能接近正在操作机器人的。而第二代机器人,会自主地完成任务。与此同时,有些事情是人能够做的、很灵活,尤其很精密地组装、操作柔性配件这些事情,如此,机器人坐在人旁边,机器人和人肩并肩一起配合完成工作。”
  在控制领域的先天优势,让刘立教授的项目体系以最快速度搭建了起来。“我做了许多力控制研究,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工业机器人,还是没有一个是力控制的,它只是在执行程序化、重复的东西。如果我们应用先进的控制理论,做好控制和机械的组合,就能把新一代的机器人做起来。目前,我们北京大学将成立一个天津机器人创新中心,以这个实验室为主的,联合了山大、哈工大的各位学者,协同创新,我们希望能够在一年时间里面走到最前面。”
  项目启动之前,刘立教授对竞争对手进行了周密地分析。“德国的研究团队是在德国宇航局的支持下进行研发的,我们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哪些方面我们接近于它,哪些方面我们稍微领先。基于过去的竞赛,我们的控制方面比对方强,此外,德国仍然使用的是十年前的通信技术,而我们用的是最新的。在此基础上,我们要创造好的计算条件,比如快速通讯,搞FPGA,做计算的硬件实现。过去自动化使用专门的模拟机硬件,后来变成计算机,通用一点。现在再往下又要回到FPGA,真正做到平行计算,而不是让计算机算完一个部分再去计算另外一个部分。使用最新技术,就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够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除此之外,刘立教授还将目光投向了现代工业机器人走路机理上的弊端。“大家看到机器人的走路,比如日本的阿西木,你可以注意到,它走路也好跳舞也好,是与人的灵活性是没有办法相比的,此外耗能巨大。根据统计,如果同样的速度和时间,人消耗的能量如果是1的话,机器人阿西木消耗的则是人的15倍。所以我们也要改变机器人惯用的走路机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脚腕关节这个地方不可有转矩,有转矩就倒了,由于这种原因机器人的脚做的很大,不够灵活,我们团队中的几位成员使用非线性理论正在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结果导向,产品为王
  
  经过反复的分析与论证,刘立教授进一步明确了未来的研究方向。他理想当中的第二代机器人,具有三大特征:
  首先就是要做轻型机器人。目前日本和德国制造的机器人,为了保证它的频率,使用的机座都是铸铁、铸钢或者铸铝的。这样产生的弊端,是机器臂的负载不够实用,相当于很大一个人拿一点点东西。刘立教授希望能够制造出轻型臂,比如机械臂重为2,负载为1、或者1.5,争取能够做到1.1,拿到世界第一。
  第二就是解决带宽问题,提升机器人的反应速度。就控制领域而言,反映快慢是带宽的体现。如果有人给机器人一个干扰,比如插拔产生一些误差,想要让机器人自己很快地校正过来,就需要有很高的带宽。
  第三个特征就是要省能。日本的阿西木每一个关节上都有一个电机,这样耗能较高,如果一个机器人在斜坡走路,它可以主要部分倚靠自己的重力走下来,那么消耗的能量就和人差不多,这就可以大大节省能量。
  工业机器人迎来了发展的春天,这可以从其销售量的变化管窥一斑。2013年全球共销售17.9万台工业机器人,同比上升了12%。其中,中国购买3.7万台,占全球工业机器人总销量的五分之一,远远超过日本和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工业机器人购买国。而将轻型、快速、节能这三个关键词作为第二代机器人的注脚,源于刘立教授的产业构想。
  “如果能够做出成果,我希望能够顺利实现产业化,中国与其他国家相比,具有更为广大的市场,我们的国家和社会很需要好的产品。相对安定的国内环境,也为市场驱动的提升奠定了基础。我们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产学研结合,而不是写出论文就结束了。最近我们申报了4个项目,需要得到自然科学基金等各方面的支持。实验的课题很多,但我们还要选择能够有基础的进行突破。因为毕竟资金有限,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用我们的长处打出水平来。选准方向,你理论上走在人家前面,你的结果才会走在人家前面。”
  在新技术方兴未艾之时,高新技术产业竞争的本质上是一场国际竞技。此时,谁占领了技术的高地,谁就把控了时代的主旋律。在刘立教授及其团队的不懈努力之下,我们有理由相信,机器人2.0时代,我们将以中国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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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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