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江西中医药大学药学院教授钟凌云

　　　杨 洁  张利霞　　

　　中药炮制技术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药材须经炮制方能做成饮片入药，是中医用药的一大特色。在中华民族数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中药炮制技术不断发展，传承千年积淀形成了四大主要流派。其中，江西因樟树帮和建昌帮独占半壁江山，药业界流传着“樟树个（的）路道，建昌个（的）制炒”“药不到樟树不灵（齐），药不过建昌不行”的说法。

　　20世纪90年代，在全国中药炮制研究人才极度稀缺之际，钟凌云怀揣将老祖宗留下的瑰宝发扬光大济世救人的初心，毅然加入了研究队伍。20多年来，她不懈深耕于樟树帮和建昌帮中药炮制特色技术传承、炮制工艺规范化、炮制机理和中药饮片质量标准研究，尽心竭力于传统中药炮制技术的传承、创新、转化及人才培养，作出了属于自己的贡献。

不畏艰难忠于本草

　　2015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召开中药炮制技术传承基地会议，江西中医药大学和南京中医药大学被确定为全国仅有的首批两家国家级中药炮制技术传承基地。钟凌云的硕士和博士学业正是先后在这两所久负盛名、底蕴深厚的学校完成的。

　　钟凌云的硕士生导师龚千锋教授是“十五”国家级规划教材《中药炮制学》的主编。在协助导师编写教材的过程中，钟凌云接触到全国中药炮制的顶级专家，他们在中药炮制工艺繁杂、不受重视，又脏又累、待遇又差的境况下仍坚守职责的高尚情操令她肃然起敬。导师对于樟树帮和建昌帮中药炮制的执着研究，为编写《樟树中药炮制全书》与工人师傅同吃同住，深入学习传统技艺的钻研精神和刻苦精神也深深影响了她未来的科研道路。“龚老师引我进入中药炮制的世界，直到今天我依然延续着他的志向和事业。”

　　钟凌云的博士生导师是在业界有着“吴半夏”雅号的吴皓教授。“吴老师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大半辈子致力于半夏研究，几乎没有节假日。早在读博时，她就提出半夏中含有草酸钙针晶，其刺激性正来源于此，但未能得到认可。我拜入门下后，她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解开这个谜题，我欣然答应。”要想证明草酸钙针晶有刺激性，就必须想办法在不破坏其结构的情况下将之提取出来，这也是难点所在。

　　在尝试了很多方法以后，钟凌云想到，既然使用化学方法很难提取，那物理方法是否可行？经过不断试验，竟然真的成功了。她说她至今记得多年前在显微镜下观察到上清液中闪烁发光的草酸钙后兴奋地跑去实验室隔壁告诉吴皓教授的那一天。后续，这对师生从上清液中把草酸钙一点点分离出来，不仅得到了纯度高达99%的草酸钙针晶，还证明了草酸钙针晶具有强烈的刺激性。在吴皓教授的培养下，钟凌云不仅与导师合力探究出了可喜的成果，还在个人科研生涯上获得了极大的锻炼和成长。

　　正得益于这些在艰难环境中依然坚守向前的中药炮制专家的引领和教诲，钟凌云在中药炮制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坚定。

传承创新建昌帮特色

　　中药炮制是连接中药和中医、古代和现代的重要桥梁，经中药炮制形成的中药饮片，在中药产业链中扮演着承前启后的关键角色。博士毕业后，钟凌云回到江西中医药大学任教，在建昌帮的阴阳附片和炆制技术上有深厚的造诣，做到了传承不泥古、创新不离宗。

　　附子，又名乌头或附片，具有极佳的回阳救逆之效。原本有毒的附子经炮制以后能够减毒增效，相关的炮制研究非常多，但建昌帮的独特之处在于男女异用。阳附片、阴附片依据男女性别差异，采用不同辅料和不同炮制方法得到，阳附片适用于男性阳虚患者，阴附片适用于女性阳虚患者。“这个观点非常有趣，我很好奇，想用现代方法，从成分—吸收代谢—生物效应基础关联变化角度，探究一下为何会形成这样特别的区别应用理论。”

　　首先，钟凌云基于阴附片“水火共制”和阳附片“火制”炮制方法优化了传统炮制工艺；随后通过液质联用技术开展阴附片和阳附片全成分质、量变化研究，她明确了阴附片和阳附片“阴阳”差异的成分基础；同时，她还对阴阳附片治疗阳虚证药效指标进行评价，判别阴附片和阳附片是否对不同性别机体存在不同药效作用，明确了差异主要指标特征；此外，她还开展了阴附片和阳附片治疗慢性心衰的药效、机制，以及阴附片和阳附片通过棕色脂肪组织产生的热性差异机理的研究；最后，通过生物效应物质基础研究，她成功地厘清了药物作用靶点和通路，从分子及蛋白角度阐释了阴附片和阳附片生物作用的差异机制。相关研究为中药特色炮制品种的系统科研提供了可借鉴的体系方法和研究思路。

　　建昌帮炆法以特制的陶器炆药坛为工具，以当地特色辅料谷糠为主要加热源，以微火为主，以辅料缓慢渗透药材为特点，形成了炆地黄、炆何首乌、炆远志、炆巴戟天、炆黄精5种代表性炆制饮片，显著区别于全国其他炮制流派和主流炮制技术。

　　为深入探究炆制技术，钟凌云埋首浩如烟海的文献进行系统梳理，首先发现了炆制“取法烹饪”的现象，创立了“药食同理”炆法炮制新理论，并通过不断地尝试和调整，解决了与药物疗效密切相关的糠温难控、药汁难尽的炆制关键技术难题。不仅如此，她还首创了炆制饮片全过程控温控料控时炮制技术体系，利用现代数理统计学方法，对5种饮片品种的炮制工艺进行优选优化，实现了对复杂炮制过程中内外因素的综合监测与质量控制。最后，在饮片的临床疗效方面，她通过可靠的动物试验，阐明了“五炆”“增强补益、降低滋腻”的共性炮制作用。通过相关研究，钟凌云在建昌帮传统特色炆制技术的传承、工艺创新与质量控制方面取得了一系列创新性成果，并产生了显著的社会经济效益。

作育人材图强求精

　　为全方位传承中药炮制，在第三代传承人杨明教授带领下，炮制团队率先凝练出“345传承模式”在全国推广。“3”即临床所需、古法所依、生产所系这3个原则；“4”即挖掘老药工、挖掘流派、挖掘民间记忆、挖掘古文献这4条路径；“5”即从技术、人才、理论、文化、应用，五位一体进行传承。其中，人才稀缺是中药炮制领域长期的痛点。为逆转中药炮制濒临失传困局，她首次提出中药炮制“双导师制”的传承谱系，并在全国74家中药炮制基地推广，均形成了技术导师和学术导师相结合的传承谱系。她说：“从中药鉴定和中药炮制双栖的范翠生教授，到既会看病又擅中药炮制、临床科研相辅相成的龚千锋教授，再到十分注重中药炮制的创新与转化的杨明教授，在我这一脉上，我是第四代传承者，比较注重科研与教学的相辅相成。”

　　钟凌云深知，培养好人才得先有好课程、好教材。通过多年实践总结，她主持获批了两门次国家级一流课程（线上、线下），主编了国家中医药行业“十四五”规划教材《中药炮制学》，承担出版了《传统中药炮制与现代研究》等著作3部、教材16部。基于优秀的教学成果，她获得国家教学成果奖二等奖等8项国家及省级教学成果奖励，获得国家精品在线开放课程等国家、省部级教学质量工程项目及高水平教学团队成果15项，并指导学生获得全国中医药博士生优秀论文等各类创新创业奖项。从博士生到硕士生再到本科生教育，钟凌云强调基于传承、创新和转化的人才培养模式，从情境模拟、虚实结合等教学模式入手，不断激发学生的兴趣、创新热情和科研能力。